世界末日没有如期而至,我便与芸芸众生一起平安地进入了两千年。看着日历从一九九九变成两千,这的确是个特殊的历史时刻,但对于我自己来说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。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离三十岁越来越近了,可还是事业无成、婚姻无望,几乎是一败涂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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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D0 `+ F, q) ]& z" L皓已经在几个月前去了深圳,他的年纪还小,在哪里都可以重新开始。临别时我对皓说:“也没什么可送的,就送你些祝福吧”,皓却调皮地说:“你自个儿留着吧,我的皮包装不下了”。我苦笑着,总觉得这预示着什么…… + I. P0 o1 k; n5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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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前我又回了一趟原单位,因为我的组织关系在那里,每年都要去交一次党费。于是,我又见到了天奇、于海和原来宿舍里的几个同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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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见面后都很高兴,他们说厂子这几年效益一直不好,到现在已经欠资三个月了,他们还夸我有勇气,走得很明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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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i4 X' {8 ?8 E7 ^- `我一边跟大家说话,一边留意观察着天奇。几个月前,篮子给他生了个儿子,看来他很累,有些不修边符,胡子很长了也没有刮;他说话不多,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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聊到快下班的时候,我说很长时间没见面了,要不大家晚上聚一聚吧,他们都同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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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~" F3 M4 Y8 z# K) N走到厂门口,天奇让我们在门卫室等他,他要去跟篮子说一声。 . `) j; j7 N8 L+ x) n#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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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奇的家就在厂门口附近,紧挨着我们原来的宿舍。于海的家也搬了过来,离天奇的家只有五、六百米。这是厂里对知识分子的照顾,也因为这个他们才去留两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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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M$ o6 [7 z, D) f& T于海的妻子是教师,现在已经放了寒假,领着孩子回娘家了,所以于海说他现在完全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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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\' ?7 g4 I" W) ` Q5 T4 `# e) q于海对我还象以前一样热情,只是我对他已经没了从前那种迷恋的感觉。当我强加给于海的光环从他的身上渐渐消失后,于海又回归了他平凡的本来面目——他长得的确很端正,衣着打扮也很讲究入时,但这一切都象是刻意雕琢过的,甚至连他的鼻子也仿佛是为了好看才那样长的;不象天奇——天奇似乎只是随意地借来一副皮囊用用,而不管它到底看起来怎样…… 4 h8 t' ]0 s6 ^! P5 b1 }
: X( H' H3 G8 G5 h; @7 F: S“你知道天奇回家干嘛去了吗?”于海突然这样问我。
0 S* X+ b) }' m- h% m% R“不是说跟篮子请假吗?”我说。 $ Z( k* I1 h/ k9 Y" R4 x ~% S4 ?
“这是一件事儿”,于海神神密密地对我说,“另外,他还要去向篮子要钱呢”。
9 F* W; u5 h' D) E% D V9 X“今晚不都说好了是我付帐吗?”谁张罗饭局、谁付帐,这是个常识,天奇不会这样“不通情理”吧? + l' L( Y$ ~% P" t- ]# I
“他总这样”,一个同事在旁边说,“我们出去吃饭,他总是抢着付帐;上次篮子还因为这事儿跟他闹呢,弄得我们吃饭都不好意思叫他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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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天奇回来。 ; H0 X4 D" s! f2 C* K$ Y'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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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餐还算丰盛,尽管我请的五个人中有一、两个平时交往很少,但因为天奇和于海的存在气氛就融洽了很多。 # r* C- x3 \) b* J( c1 L
* F! X z/ y# M) q7 \2 L吃完饭,唱了一会儿歌,由于包房里的卡拉OK不太好用,我就叫服务员结帐,可服务员指着天奇说这位先生已经结完了。天奇冲我笑了笑说:“你是客人,怎么能让你请呢。”于海他们几个就站在旁边冲我撇嘴,那意思是:没错吧。 9 z, Z4 h1 d# }2 ?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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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服务员多少钱,服务员不解地看着我说:“一百四十五”——真的不算贵,但天奇一个月的工资才六百多,何况还压了三个月的资。我迷惑地看着天奇,心想:也许我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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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 S9 ^, ^6 J0 P6 f/ q从饭店出来我们决定去于海家打“拖拉机”,以前的那批同事现在走的走、结婚的结婚,已经很难凑成一局了。我们玩到夜里十一点多,天奇说他该回家了,夜里孩子太闹,篮子一个人照顾不过来。我说我去送送,剩下的四个人就继续玩。 ! z. C* T* X- }5 ?" u d* i1 d
0 c( i& a1 l; u, ?! Z, G我和天奇慢步走在冬夜里,脑海里飘飘悠悠地翻转着许多往事。我突然想起了晚饭的钱,就忙从皮夹里掏出二百元塞进了天奇的手里,我说剩下的是给孩子的,天奇也就没再推让。 6 L- T' t3 c2 ~& @( V$ A8 S
4 B/ P+ j1 g5 F8 Y" @) s O天奇突然问我:“你说古代两个男人是靠什么维持友谊的?” & Z" f7 i6 K9 A4 T
“是性吧?”我坏笑着说。 4 P& Z* ^8 @* G7 U: e8 E/ _3 V
“下流!”天奇打了我肩头一拳,“你怎么能想到那个……是爱!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才华、风度、人格的爱慕……” 我静静地听着,跟天奇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很少主动表白什么,我捉摸着天奇话里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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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r( R% B& r- M! n" n天奇继续说着:“凡是那些生死之交、著名的友谊都少不了这种爱慕,最起码朋友中的一方要具备这种爱……”
+ D; L7 ?- b4 p) C+ c% T) h+ Y/ S/ o“你的意思就是说刘备爱着关羽、张飞了?”
7 ~5 }: j5 f- K( v# o) X8 E“很可能!”
( T1 ^- H E2 s9 ]) W“瞎掰!就算是爱那也是广义的,就象爱祖国、爱人民的爱吧?” 5 v/ x6 i6 _+ M! ^- g
“不是的——是狭义的!”天奇很肯定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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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默默地思索着天奇的这个奇谈怪论,心里想也许真是这样吧,就好象我以前爱过的那些人,我们在一起时曾经真的把友谊演绎到了极至,尽管这种友谊很不稳定,但那也可能是因为我的修为还不够吧?…… / c( [6 R' b'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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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觉,我们已经走到了天奇的家门口。天奇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,我说不了,等他儿子大得不闹人了我再去。天奇就抓起我的手用力握了握,说明天早上他去送我,我说不用了,我走得早、天还太冷。于是,天奇转过身向自己的家门走去,我突然叫住了他:
9 E& R% C$ f- a: {% H( ~“天奇!我爱你!”我说…… ! {. @! M6 D.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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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全文完) , }; R; Z3 e$ P5 K. f( f+ H, _
2000年2月17日于长春
% s0 F, o7 n! R3 E: G2003年7月31日修订 |